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

阅读:0
听报道

名师出高徒,这话我信。在极少的情况下非名师也能出高徒,在更加少数的情况下是无师出高徒,例如爱因斯坦。我觉得牛顿也基本上是无师的。

我记得读研究生时翻过一本《科学的精英》,其中有统计诺贝尔奖获得者的老师,发现大多数也是获过诺贝尔奖的。这是精英的传承关系。(精英这个词时下被一些民粹派抛弃,我从来都是认为精英是存在的)

精英培养出精英的一个最为简单的理由是老师给了徒弟很高的眼界。前段时间有人讨论过垃圾论文的问题,垃圾论文所在多有,但名校名门的垃圾论文少多了,即使是学生的论文。原因很简单,你尝过美味,舌头自然变得挑剔。

科学研究讲究传承和精英系统,还讲究规范,这是大家通常不太正视所谓民科的原因。民科最大的缺陷是没有系统的训练,没有接受行内数百年形成的规范,这样,即使有一些真知灼见,也很容易淹没在由于缺乏规范产生的错误之中。

中国目前处于科学史上的一个特别阶段,我们还没有诺贝尔奖获得者,所以更加要强调超越,而不仅是传承。即使如此,每一辈人中都有最杰出的,由于历史原因,这些最杰出的人也许在学术上没有达到国际标准的高峰,但他们做到了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结果。另外,也是由于历史原因,更早一辈人没有把大部分精力花在基础科学研究上,而花在了军工相关的研究上,他们做到了最好,并且确实因为他们的成就使得中国得到了相关的国际地位。所以我不仅对同事也对学生说,要尊重我们的长辈,因为他们是他们那辈人中最好的。

同样,我们这辈人也少有能和国际最高水准看齐的人,但是这辈人中同样有这辈人最好的。社会现在对这些人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希望他们能够一步登天做出轰动的结果。我觉得,我们这辈人最重要的历史责任是做好自己,培养出超过自己的学生。这就是很久以前人们说过的人梯。

科学和文化需要积累,这和培养奥运冠军不同。在文学艺术领域,活着的人中我们也看不到文学大师(我现在很害怕打出这两个字),艺术领域同样如此,没有黑泽明和斯皮尔伯格那样的导演,也没有真正牛叉的演员。

批评这些领域的人们也许也要看看自己,自己在自己这个行当站在什么地方。

我常常说我这辈子要求不高,写出几篇有原创性的论文,引用次数达到5千,我就觉得我做到了我的能力允许的极限。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学生辈能够做出真正一流的工作,引用次数得超过一万(当然是对最好的学生的希望)。我现在觉得,我的希望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得说明一下,以上的引用数字是针对我自己的研究领域,不同的领域引用的情况大不相同,和研究这个方向的人数以及文章数有关。

上面是看了科学网王鸿飞同学的一篇博文引出的一些乱七八槽的话。下面我转贴一下他的博文。

做研究生的感觉

王鸿飞

记得2002年在参加国际流体与界面学术会议(会议情况见博文《小三峡记忆》)的时候曾经私下向芝加哥大学的Stuart A. Rice教授请教师从著名科学家的感受。

Rice教授曾经师从大名鼎鼎的Paul M. Doty获得博士学位,又跟随同样甚至更为大名鼎鼎的John. G. Kirkwood做博士后,他自己于1999年获得美国国家科学奖章,是目前活着的最重要的物理化学家之一。

Rice教授随手拿了一张纸,画了一个二维笛卡尔坐标,然后又画了一个类似于Leonard-Jones势能的曲线。他说:跟著名科学家学习的感受就像这个曲线一样。假设横坐标是时间,纵坐标是你自己的自信,开始的一两年你的自信会快速下降到非常负的地方,简直恨不得马上就要退学的程度。然后你对自己说难道还会比这更坏吗。只要你不放弃,你会开始一点一点地思考和分析,然后你会发现你的自信到了谷底之后会开始慢慢地回升,就像Leonard- Jones势能曲线一样,不过不同的地方是你的自信不会在无穷远处趋近于零,而是会在第四年左右因为真正学会了一写重要的东西而高过零点。这个时候你就会开始越来越自信,然后你发现你在某些重要的问题上知道的东西比你的教授还多,你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了。当然,如果你的教授不够优秀,你在某些问题上的确也超过了他,你还是不会知道你自己有多好。

最后他对我说: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了解Ken,你只要在某些研究上真正超过他,你就会是世界上最好的。

Ken是我的博士导师,他和Rice本科都是从纽约的一个按中国标准非常破的建校时间非常晚的学校Brooklyn College先后毕业的。我发表论文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要争取在某些问题上超过我的博士导师,所以做我的学生一定是够倒霉的。不过他们可以比较放心的是,不管他们一开始觉得自己有多笨,如果他们能够在某些问题上真正超过我,他们也会有机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

人们常常说名师出高徒,却不了解跟着名师首先要在自信心上受到些什么折磨,而且高徒们还得把这种折磨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所以说做科学研究绝不是请客吃饭。如果研究生要检验自己的导师究竟在学术上有多好,只要看看在开始一两年里面自己在学术上能够超过自己导师的自信是不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就会知道绝大部分的答案。当然要不要在某些方面超过他,或者能不能在某些方面超过他,则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

不管这对不对,至少这是Stuart Rice告诉我的personal knowledge。

话题:



0

推荐

李淼

李淼

341篇文章 6年前更新

男,1962年10月出生。中山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研究院院长,研究方向包括超弦理论、量子引力等。 198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1984年在中国科技大学获理学硕士学位,1988年在该校获博士学位。1989年赴丹麦哥本哈根大学波尔研究所学习,1990年获哲学博士学位。1990年起先后在美Santa Barbara加州大学、布朗大学任研究助理、助理教授,1996年在芝加哥大学费米研究所任高级研究员。

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