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说的瞬时记忆、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之间的关系,是基于我自己的经验,和上世纪六十年代提出来的Atkinson-Shiffrin模型类似。A-S模型比较简单,这个模型告诉我们,在瞬时记忆的基础上,如果我们在观察时灌注了注意力,那么瞬时记忆就成了短期记忆;在短期记忆的基础上,我们反复练习,就成了长期记忆。短期记忆输入,成了长期记忆,而我们回忆起长期记忆,就成了短期记忆。后来大家说,A-S模型太简单,于是就有了工作记忆模型,这个模型比较复杂,我们这里就不谈它了。
人之所以成为万物的精华,关键是有自我这种意识。一个原子没有自我意识,甚至一个大分子也没有自我意识。记忆,本来就是自我意识的基础。而所有这些的基础,其实是神经元与神经网络。神经网络的复杂交相作用的最后结果,就是“我”,这个“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整体,是有别于宇宙中所有其他万物的一个个体。这非常有意思,人类到今天也没有弄清楚“自我”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人类的感情行为和理智判断,最后都归结为神经元的功能和协作的结果,爱情也好,憎恨也好,爆发式的感情也好,都是神经元,所以,记忆,也是神经元。
我们还没有说到记忆的三个组成部分,就是先将接受到的信息编码,编码后就是储存,最后一部分就是提取。提取是最关键的,没有这个部分,所有的记忆其实并没起任何作用。
1878年,法国神经学家和人类学家布罗卡发现大脑每个半脑都有大脑边缘叶,大脑边缘叶含有胼胝体下回、扣带回、钩回、腹海马这些结构,形成一个环形。1937年美国美国神经解剖学家帕佩兹提出假说,认为从海马开始的神经通路经乳头体、丘脑前核和扣带回的中继,再返回到海马形成封闭环路,这个环路就是情绪表达的神经基础。阿城写过一本《常识与通识》,就是为文学家们普及爱情、艺术创造力、情商和人类其他感情的神经基础。他提到边缘叶里的情感中枢、脑隔区以及快感中枢甚至还有痛苦中枢。我们这里不谈这些也非常有意思的话题,还是集中在记忆上面。
我们专谈位于边缘系统中海马回。海马回的名称来源于它的形状,弯成海马状。海马回是控制学习和记忆中枢的一部分,甚至是记忆的主要部分,负责储存和形成长期记忆。海马回由阿蒙氏角和齿状回构成,这两个部分中的细胞类型是不同的。人类的认知地图主要由海马回提供。例如,形成空间方位的功能是海马回中的神经元提供的,它们就像电脑屏幕上的像素,不同的组合给出各种精神图像。海马回的右脑部分具有空间识别功能,例如,如果我们在一个城市里经常开车,就有利于增大海马回的体积。毫无疑问,海马回还负责对信息的解码,如果海马回受损,就会出现失忆现象,而且新的记忆也形成不了。最后,海马回还负责将短期记忆巩固成长期记忆。记忆从类型上看还可以分成意义记忆和情节记忆,海马回对情节记忆至关重要,但没有海马回意义记忆的形成是可能的。
除了海马回外,大脑中还有几个部分与记忆有关。下面分别讨论。
1、小脑。小脑位于大脑的后边,看起来像大脑皮层。小脑与学习有关,负责程序性记忆,例如如何开车,如何操作电脑的某些功能,如何演奏乐器。有些人出现了短暂全面性遗忘,但不会影响他演奏乐器,说明小脑部分的功能良好。
2、杏仁体。这是非常有趣的部分,人类没有这部分,我们可能与机器人无异,也就是说,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恐惧心理,都与这部分有关。如果我们切除杏仁体,我们对豺狼虎豹就失去了害怕,我们也许不觉得死人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我们也许不觉得杀人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害怕去面对要加害我们的暴徒。甚至连其他情感也没有了,比如不认识亲人,不会流泪。杏仁体位于内侧颞叶中的海马回下方,负责情感记忆。情感越深的事件,我们记得越清楚。杏仁体的中间核与食物和性爱联系的欲望有关。
3、脑基底核。与学习和运动记忆有关。脑基底核与大脑皮层相连,在丘脑的上方。这个部分主管认知和学习,运动记忆和活动。脑基底核还与潜记忆即无知觉的记忆有关。脑基底核受损,会影响涉及运动的学习,影响工作记忆中的任务转换。
4、脑额叶。这是大脑的“理性”部分。如果我们完全由海马回和杏仁体控制,那么我们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而脑额叶负责压抑一些冲动,负责组织我们的日常工作。这样看来,脑额叶也就与我们的性格有关,是否冲动或者是否内向或者更理性,脑额叶的压抑功能有很大的作用。我们常说的情商,就是脑额叶功能的量度。从记忆来说,脑额叶与组织整理信息有关,因为脑额叶与工作记忆相关。比如,你打算去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旅行,脑额叶负责整理你从阅读以及记忆获得的相关信息。
现在说到与我最近的麻烦有关的地方了。我经常想不起今天或明天该做的事情,这是脑额叶的功能,这种功能叫前瞻记忆。唉,人类的不同类型的记忆真是过多了。
5、颞叶。它与认知记忆有关,比方我是否能够认出最近认识的一个人。颞叶的损坏会破坏长期记忆。
以上,就是大脑中与记忆有关的一些主要部分。我们看到,一个现代人类的各种有别于非生物甚至一些低端生物的主要功能,与大脑的复杂部分有各种各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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