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科学院在涉及到宗教问题时一向谨慎，这次，却遭到了批评，因为它在今年三月25日举办了Templeton奖金的新闻发布会。

Templeton奖每年颁发一次，颁给那些探索人类精神维度以及探索科学与宗教关系的人，从1973年特蕾莎修女获得该奖开始，已经有40人获得，这些人分布在宗教、慈善到哲学和科学领域。

为什么有人对美国科学院这个做法不满呢？就是因为Templeton基金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将它的奖金（今年是一百万英镑）奖励给了那些与宗教密切相关的人，而一些科学家坚持科学的纯粹性，认为美国科学院不该将和这样的组织有任何瓜葛。换句话说，将科学的归科学，宗教的归宗教。

但仔细研究Templeton奖近些年来的获奖名单，不难发现这个基金会奖励的方向开始偏移。例如，2009年的得主Bernard d’Espagnat获奖理由是他对量子物理哲学意义的研究，特别是他对真实性的定义以及科学的局限性的研究。2006年得主John D. Barrow获奖理由是对于宇宙学、数学、物理、天文学与生命关系的研究。2004年得主George F. R. Ellis的获奖理由是对宇宙是否有一个开端、是否存在多元宇宙、复杂性的演化以及人类智力性能等问题的研究。虽然还有一些奖项的获奖理由与人类的属灵性有关，可以看出Templeton奖近年来向科学方向的偏移。

有趣的是，今年Templeton奖得主弗朗西斯科•阿亚拉恰好是一位过去30年间一直认为科学与宗教应该互不干涉的科学家，他认为宗教进入科学领域对两者都不利。

弗朗西斯科•阿亚拉是西班牙裔美籍生物学家，哲学家。1960年成为多明尼加修道团神父，同年退出。1961年毕业于萨拉曼卡大学，1964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生物学博士学位，现在是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生物学院教授，人文学院哲学教授以及社科学院的逻辑和科学哲学教授。2001年，阿亚拉获美国国家科学奖章。

他研究的领域是群体与进化遗传学，被称为进化生物学的复兴之父，他对寄生性原虫的开创性研究可能导致根治疟疾和类似疾病。他公开批评美国政府的限制研究胚胎干细胞的政策，批评神创论和智能设计论，指出这些观点不仅是伪科学，从神学观点看也是不对的。1981年，美国联邦法院推翻了阿肯色州一项要求在学校同时教授进化论和神创论的法律，他在其中扮演了专家证人角色。另外，他认为进化论解决了神学中的魔鬼问题（魔鬼存在吗？如果存在，为什么？即为什么存在邪恶的事情），是某种意义上的神正论（关于神人正义的理论，关于神的合法性）。

他的生命似乎是由两道平行线构成的。在捍卫进化论的同时，他坚定地认为信仰是唯一的开向理解生命的意义、价值以及目的窗口。这导致他提出一些很有意思的问题，例如，科学知识与宗教信仰矛盾吗？道德是否是生物进化的结果？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无疑对人类的文明进步有重要作用。

在为Templeton奖新闻发布会准备的一项声明中，阿亚拉说，如果我们正确地理解科学和宗教，它们是不矛盾的，因为它们关注的是不同领域的问题，这些问题对人类认知都有重要意义。在谈到毕加索杰作格尔尼卡时，他说，科学可以用来判断这个杰作的深度和宽度以及颜料，但只有人类的精神才能触及它的主题带来的巨大的恐惧，只有综合科学分析和心灵感受，我们才能揭示这部艺术品全部意义。

阿亚拉有一篇著名的论文，题为《道德的生物基础》。他在这篇影响很大的论文的摘要中指出（大意）：

“道德规范是人类用以指导自己的行为的，伦理是人类用以判断别人的行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那么，伦理是生物演化决定的吗？他的回答是：1、伦理是人类的特性，2、道德规范不是生物学演化的结果，而是文明演化的结果。

人类伦理行为存在的三个必要条件是：1、能够预见个体行为所导致后果的能力，2、做价值判断的能力，3、选择不同行动的能力。这三个条件加在一起也成为人类伦理行为存在的充分条件。伦理规范是人类文明演化中人类的杰出智力导致的一种自然选择的结果。

社会生物学家过去认为道德规范是生物学进化的结果，他们认为这种社会性的规范仅仅是生物学进化促成的，我认为这是一种自然主义谬误。”

当然，伦理规范与人类的宗教信仰有关系却不是一回事。我们知道，宗教信仰应该是人类心灵感受的更高级产物，不应该是智力得出的对人类共同体有利的一种规范。很多人都说过（现在坊间将这个说法归功于不同的名人）：人类的生活分三个层次，初级的是物质生活，中级的精神生活，而高级的是心灵生活。我自己虽然没有宗教信仰，但我觉得科学涉及到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不太与心灵生活有关。

历史上有一些杰出的科学家，如牛顿，会将科学研究的最终目的与心灵生活联系起来，即使是爱因斯坦，他的自然神论也是某种心灵信仰。作为有过做多明尼加修道团神父经验的阿亚拉，他的两道平行线，科学与信仰，最后还会走到一起，对我们来说就不奇怪了。

（《新发现》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