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得的上呼吸道过敏,时间是1991年,在加州的第二年。起初以为是感冒,但过了数周不好,只好看医生——恰好是第一次享受美国医保,才知道过敏了。那时过敏药没有今天先进,吃了打瞌睡,不流鼻涕了,鼻子却堵上了。后来到了美国东部,一到春天生不如死,流鼻涕还是小事,眼睛通红,一觉醒来早上几乎睁不开眼,眼睛被凝固的分泌液粘住了。回国后,过敏症状逐年减轻,几年前几乎不再过敏了。
最近两年过敏重新光顾我,尤其是今年,不吃药几乎天天打喷嚏,流鼻涕。我没有看医生,只是吃点过敏药。我怀疑和北京空气污染有关,因为据有关方面报告,北京PM2.5指数很少低于200的,最高竟达500,是标准的10倍!和别人交流,不少人说最近呼吸有问题,或者开始打喷嚏。空气污染严重到肉眼可见,白天以及傍晚,北京几乎成了雾都,当然不是水汽的雾,是雾霾的雾。雾霾更准确地叫灰霾。
这不是一篇关于污染的科普文章,所以我们回到文学。说起文学,与雾都有关的最有名的作品该是英国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小说家狄更斯的小说《雾都孤儿》。这部书是狄更斯第二部小说,作于他25岁至27岁之间。当然,小说的主题与雾都的雾无关,而是与当时伦敦下层人的生活有关。英国工业革命是现代物质社会的肇始,起于1733年的纺织技术突破,终于1844年英国铁路系统的完成。在这一个多世纪期间,英国成为世界工厂,狄更斯写这部小说的时候,英国工业革命接近尾声。所谓雾都,指伦敦经常为大雾所笼罩。我年轻时无知,以为以英国阴沉的天气,伦敦的雾就是寻常的雾,后来才知道伦敦的雾其实是空气污染,很类似现在北京的灰霾。不过我不十分肯定狄更斯时期伦敦是不是已经成为雾都,也许还没有。狄更斯小说的英文名也没有雾都两个字,原名直译就是《奥利弗历险记》。据说20世纪初,伦敦多数人用煤作为燃料,没有风时灰霾聚集不散,导致蔚为奇观的雾都,英国人称这种景象为伦敦之雾,或干脆叫“大烟”。伦敦成为雾都,也和这个城市在1831年至1925年之间是世界第一大都市有关。1952年12月,伦敦一场持续四天的灰霾在以后数周导致四千人早亡,十万人生病。最近的研究估计至少有一万两千人早亡。这个事件直接导致1956年空气清洁法案,时至今日,伦敦已不复雾都奇观。
时间到了21世纪,2004年,当时地球上污染最严重的城市是乌兰巴托,原因是这个城市很冷,市民以烧煤和木材取暖,那时PM2.5达到近三百。这个数字,我们今天在北京常看到,我们甚至还常看到四百以上的数字。所以,住在北京的人觉得北京是雾都一点也不奇怪。
为了有个诗意的结尾,我提一下美国名诗人卡尔•桑德堡的短诗《雾》。桑德堡既继承了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自由体诗风格,同时是一位意象派诗人。我在网上看到数种翻译,都不满意,我自己翻译如下:“雾:雾来了/附在小猫的足上。//坐在/安静的后腿上/俯视港口和都市/然后继续前行。”蓝蓝的翻译是我看到最好的:“蹑着细柔的脚步/雾,来了//它坐下,静静俯瞰/港口和城市/踞蹲片刻,又/起身悄悄离去。”但原文中的猫只是隐含在她的翻译中。老实说,我的鼻子不停地告诉我,北京的雾没有猫那么可爱。
(《理财一周》副刊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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