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德拉在他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讲述一个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中心问题之一，是由萨宾娜和特丽莎代表的两种对爱情的态度。萨宾娜觉得在灵魂独立之外，肉体也是完全独立的。她有很多情人，她在肉体的背叛中找到幸福和快乐，找到她心目中的不媚俗。而特丽莎爱托马斯是整个身心的爱，是灵与肉的统一。

做为特丽莎丈夫和萨宾娜情人的托马斯，则介于两者之间。在认识特丽莎之前，他有一个三三原则，认为和同一个情人连续约会三次是不可以的，意味着关系的终结；认为要和一个情人关系长久，那么两个约会之间至少要隔三周。托马斯这种情人观来源于对女人的恐惧，而这种恐惧来自他的第一次婚姻。他与萨宾娜相同的地方在于，他们都不愿意和情人过夜，认为做爱和睡觉是两码事。前者是爱欲的表现，后者则有相依为命的感觉。他们各有一个大床，但不和情人过夜。遇到特丽莎之后，托马斯的漂泊灵魂似乎找到了归宿，他娶了特丽莎，但还和以前的情人来往。这造成特丽莎极大的不安。

刘小枫在《沉重的肉身》中深度讨论了特丽莎和萨宾娜，他说昆德拉的故事古已有之。这是一个由苏格拉底的老师普罗狄科传给苏格拉底，又由苏格拉底传给自己的学生色诺芬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宙斯的儿子赫拉克勒斯在十字路口遇到了两位美丽女人，一位叫阿雷特，身着白袍，质朴而甜美，气质剔透；另一位叫卡吉娅，生得肌体丰盈而柔软，青春光彩焕发。阿雷特代表美好的爱情，生活的沉重，而卡吉娅代表的是肉体的享乐，活得轻轻松松。两个女人都是通往幸福的路，一个邪恶，另一个美好。所以，昆德拉的萨宾娜就是苏格拉底的卡吉娅，萨宾娜自由的身体也是一种幸福，一个生命之轻，将一切所谓的美好看作媚俗；而昆德拉的特丽莎是苏格拉底的阿雷特。昆德拉在小说的最后还是让托马斯跟随了特丽莎，就像苏格拉底不加解释地告诉色诺芬，赫拉克勒斯应该和阿雷特在一起。当然，作为作家，昆德拉并没有在小说中做出“媚俗”的道德判断。他让这个问题依然成为读者的一个问题。

我们今天处于社会转型期，我们很多人同样面临昆德拉的问题，男人要做出选择的是要萨宾娜还是特丽莎，就是做遇到特丽莎之前的托马斯，还是最终与特丽莎到农村的托马斯。女人的选择就是，做萨宾娜还是特丽莎？我个人在生活中两种人都遇到过。

出于好奇，我在微博上做了一个小调查。由于我的粉丝和那些明星比少得多，回答调查的并不多，所以样本太少，不能当作目前中国社会的折射。回答少的另一个原因也许是，很多人并没有认真读过昆德拉的小说，她们不敢做出选择。我调查的结果是，21人要做萨宾娜，17人要做特丽莎，9人选择两者都要做，2人选择两者都不做。自然，就我的理解，特丽莎和萨宾娜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是矛盾的，选择同时做萨宾娜和特丽莎根本不可能。当然，在不同时期做不同的人倒是可能的。

我相信萨宾娜一辈子是快乐的，但没人知道当她一个人晚上在那张硕大无朋的床上独处时，是满足还是有点空虚和寂寞。至少，晚年的萨宾娜是有些后悔的。